理想的状态就是直接把行李放进宿舍,铺床什么的都可等以后再弄,毕竟我来时已经晚了,坐火车不小心睡过头,要不是乘务员叫我早就被返程拉回了老家。就这样醒来时还看见有人在够我的行李箱,你知道当时我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吗?
在走廊我就已经能想象到那种画面了,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其他女生老早就进了教室,而且最要命的还是床一个比一个铺得漂亮,也就只有我象征性地扔张床垫,然后只放一个大行李箱。想想都尴尬。
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门牌。推开门,果然一个人都没有,我就那样灰溜溜地顺进房间,按照原计划先把床垫推上,都是学校送的。然后再扔个行李箱,从里面取出了单子,不过没好意思铺,把它们随便卷起来堆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主要是我觉得有点儿丑拿不出手。
把这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我决定离开。心里总有一种宿舍就我一个女生比较邋遢的印象。其实也不是,客观原因是我家住得远,而且来自农村,自卑心理多少会影响到我的行为模式,但我不想解释。我试图让其他人把注意力都转移到“懒”这个字上去,至少被这么评价还不至于那么刺耳,可能是阿Q精神的一个变种吧,但不一定是件好事。
倒是在临走前把手提包给带上了,这很重要,也是我唯一能在这座城市里立足的像样一点儿的奢侈品了,上高中之前哭着求我妈买的。女孩子某种意义上对手提包的热情始终都处在一个比较奇怪的高度,我自己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反正我这个包是真的不便宜,为了它我可还特意给家里打扫了小一个星期的卫生,而且还不敢喊累。
起身刚要走,真让我意想不到,就在我拎起包准备要抬头的那一瞬间,我竟然真在对铺看到了第二个。说到“懒”,我本以为堂堂女生宿舍应该就只有我一个了。但是我没想到,和我仅隔了一张桌子的距离,对面床的下铺竟然只放着一本书,而书下面就是那赤裸裸露着木头的床板了......
出宿舍直接去了教室,四下打眼一扫的第一印象就是秦轲不在我们班,这让我有些失望。
班里的人倒是真齐,不仅早还不说,基本上我目力所及的位置都已经坐满了人。理论上新生报道第一天座位应该都是随便选的,毕竟大家都还没见过面,更别说会有人提前编排好顺序,除非班主任比较认真。
不过这帮人也真是丧心病狂,只有靠后门的角落留出了两个位置。确实学霸都喜欢往前坐,而我也只能默默接受这种规则,一路穿过了人群,很是规矩地坐到紧靠后门的位置,我感觉靠着点儿东西有安全感。
其实来之前我还蛮以为这里的学生会先把后排占个精光,毕竟是受了我“原产地”春野户中学的不良风气影响,整个人判断力都在减弱。不过还没开学就都一个个地抱本书,互相也不交流,我其实不太喜欢这样的氛围。
过程中还尝试着跟他们打了招呼,但基本没人理我,我还说来晚了要把礼貌做到周全呢,但对他们好像无效,我也就不主动找麻烦了。其实新生是应该多聊天熟悉一下彼此的,但我还是直接戴上了隔音耳机,能看出大家的学习积极性,但我不同,一副懒散到撂挑子的样子,我就是在骨子里和这个班级格格不入,我已经感觉出来了。
不过也不在意,毕竟我现在什么样自己也看不见,恶心的是别人。
口袋里装一个小型MP3,平时都处在关机状态只为省电,这会儿我打开了它,想要听点音乐放松一下。
我只有这个,没有手机。
这个MP3是我在初三准备中考时我妈买的,让我复习功课不那么累。不过里面存的都是些怀旧歌曲,邓丽君的居多,我很喜欢她的歌,不知道算不算落伍。
其实不管怎么说,独身来到安亚尔卡这样经济高度发达的城市,乡村带出来的俗气确实没办法完全超凡,但那时的我真的喜欢,有本真。后来见识多了倒开始像个刺猬,现在想起来还不如一直都留在春野户比什么都好。
和MP3不同,耳机是我背着妈在安亚尔卡偷着买的。妈妈一上来给了半年的生活费,本意是想让我吃点儿好的不要亏待自己,但我却直接拿出一部分买了个价格不菲且外观看起来就格外高大上的耳机——铁三角耳机。
我不敢买样子货怕被同学认出来,我的耳机和手提包都是实打实的硬货,所以我格外爱惜。但MP3我是真的不敢从口袋里掏出来,因为便宜。储存空间小不说还经常出毛病,来安亚尔卡的这几天我都是偷跑到路边小维修店让老板看有没有办法抢救的。价格倒也不贵,而且老板还总说是小毛病,基本上当时就能修好。比如有一次黑屏我拿去修,老板就很尴尬地告诉我说是没电了,让我回去勤充着点儿电就好了,就这样还黑了我十块钱呢。也没办法,谁让我自己在信息科技这么高度发达的时代还对电子产品一窍不通呢,花了不少冤枉钱。
但是去那种地方我从来不带手提包和耳机,买这两个东西不是为了炫富我心里清楚。而且来去的路上还得提防看身边有没有熟人,虽然我刚来安亚尔卡不久并没有什么朋友,但是本性难移,我做事总喜欢小心,这应该也不是坏事。
春野户其实不穷,但春野户的郊区是真的穷,在那里长大的我多少会在无形的比较之中有一些内心深处的起伏波动。因为骨子里的好胜心本来就很强,不希望被身边人看不起,所以才会在经济上给家里人添了不少麻烦。不过爸妈也从来没有怪过我,但这些我一直都记得,长大后一定好好回馈他们。
我不知道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与父亲保守的思想完全背道而驰到底是不是件好事。一直以来我都不明白父亲他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要把我留在春野户,妈妈则更多地鼓励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所以我跟妈妈很合得来。
我并不认为春高校那种封闭式教育就一定完全不可取,应试教育也是可以培养出人才的我也并不否认,但我还是来到了这里,安亚尔卡,一个活在我梦里的城市,一个我自己的选择。
我已经记不得因此和年长的父亲吵过多少次架,从他乌黑的头发吵到我中考失利,再到我给他下跪,宁可复读也坚决不留在春野户。最后,我成功了。
离开春野户时和父亲诀别的场景我至今都记得,他拥抱了我,从小到大都是我看着他那威严的脸长大的,直到那一刻他也没笑,但是我却哭了。
这么长时间了,我的执着一直都没有改变,但是,父亲的头发却白了。
人这辈子无论交了多少朋友,父亲也只有一个。我直到那一刻才能体会得如此真切,但是,我不后悔。
人生就是一种选择,而只要是选择就注定没有对错,我们只看结果。
我选择了安亚尔卡,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如果说,在家乡继续生活可以让我一辈子都过得安逸的话,那么我宁可忍受曲折,独自一个人在陌生的环境里摸爬滚打,因为我的本性使然,安逸,我并不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