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岁的萨翠华现在和女儿冯芊玉的共同点又多了一个:医学研究生。
许多人见证了她们在广州中医药大学同天毕业的情形——硕士妈妈和博士女儿兴奋地在毕业典礼上合影摆pose。笑容的背后,是她们对中医的执着,以及对家的守护和爱。那是萨翠华儿子出生17个月后发现的不幸,也来自中医带给一家人的幸运。
这对澳大利亚华人母女克服了在广州学习的种种困难,也战胜了疾病给家庭带来的困扰。如今,学业有成的母女在悉尼开办了一家诊所,希望结合中西医所长帮助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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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重身份:她们既是母女,也是同学
已经60岁的萨翠华特别开朗,喜欢和女儿冯芊玉“黏”在一起。当记者联系上已回到悉尼家中的萨翠华时,她又等了三个多小时,直到女儿回来,才一同讲述她们的经历。
女儿的中文不太好,两人的回复有些断断续续。采访一直持续到晚上11时,记者担心打扰她们休息,但萨翠华却说:“对于一个赶写论文的学生,这个时间不算晚。”
萨翠华在报读广州中医药大学硕士研究生时,已经56岁了。从香港移民澳大利亚的她,一直在家做全职妈妈,她记得,“刚上课时天天做恶梦,延续了一个月”。
女儿冯芊玉当时在澳大利亚完成了整脊治疗专业的硕士学位。但由于两岁就到悉尼生活了,她的中文和中医基础都不太好。
不过母女性格相近,对中医的兴趣也相同。来广州后,她们成为广州中医药大学和澳大利亚国际中医研究院联合培养的研究生班同学,师从许能贵教授。
“一同住宿舍,一起上自选课,上课一起讨论。”萨翠华回忆着过去的四年时说。
但一起学习的最大问题是女儿听不懂也看不懂中文。每每当女儿在课堂上碰到疑惑的词汇时,萨翠华就充当翻译:“我一边听不太熟悉的国语,一边翻译给不太懂的女儿,又怕遗漏重要信息。”
这让萨翠华一度“很吃力很紧张”。
后来女儿能听懂一些了,她顿感轻松多了,“女儿还会用电脑软件翻译国语,结果每次翻译出来的字句弄得我们笑翻了肚。”
萨翠华一方面要帮助女儿学会国语,一方面还和往常一样,照顾女儿的饮食;只是偶尔,这对母女会身份“互换”:“她一向成熟,处事比我细心”,萨翠华对女儿赞不绝口。住宿舍时,女儿会提醒她重要的事情;学习压力大偶尔会诱发萨翠华哮喘,这时女儿冯芊玉就“像妈妈一样”,禁止她吃生果或寒凉食物。
四年的学习,让萨翠华越觉年轻,“和校园里的小女孩、小伙子走在一块,一下子忘记了自己的年龄。”
课余时间,她还会和女儿最喜欢去行书店、寻小吃。过去,女儿的学校离家很近,母女经常“黏在一起”。冯芊玉把自己和妈妈的关系称为“灵魂伴侣”,而萨翠华也从未感到代沟。
2
初心:她为儿子读中医
图为萨翠华一家。
萨翠华与医学结缘,是因为她的儿子。
儿子17个月大时,被查出左侧微度脑瘫。萨翠华每周都要带他物理治疗、职业治疗、言语治疗、儿科等。担心儿子行动不便,运动便成了家庭的重要活动;为了儿子将来在社会不会难找工作,她又强迫他用功学习。
只是,逐渐长大的儿子开始越来越控制不住脾气,长期无端的争吵,让萨翠华一度很累,“要我跟他说教两三小时才肯认错”。
直到儿子16岁那年,一位整脊医学的医生解决了他的大部分症状。从那时起,萨翠华对脑部功能开始感兴趣:或许中国博大精深的医道会对孩子有帮助。
事实上,接受了中医整脊治疗之后的儿子,不但学习能力提高,脾气也温和了很多。“(2011年)他大学毕业,学会驾车,自己找了工作,会做饭,还为我处理很多事情。”完成主要疗程时,儿子懂事地对萨翠华说:“妈妈,幸好你没放弃我。”
也就在儿子大学毕业那年,女儿冯芊玉刚入大学,加上丈夫又长年在瓦努阿图工作,做了30年全职妈妈的萨翠华突然闲下来了。尽管平素她也学日文、中国书画、木兰拳等,但儿女的成长似乎太快,她自知快跟不上他们的脚步了:“有点怕女儿上大学后会有代沟,所以(和女儿)都报了医学。”
在一次参观澳大利亚中医学院的开放日后,萨翠华做出了决定,赶紧付了半年学费:“年纪大了,看书慢写字慢,放下书包30多年,当时真的没信心。”而身旁一位白发苍苍的学生却鼓励她,“我都80多了还在读书呢!”
四年后,萨翠华终于和儿女一样本科毕业了,在得知广州中医药大学开办澳州国际中医研究院,其中有专门研究针灸对脑部功能影响的课程之后,萨翠华便和同样在学中医的女儿,双双申请了这个研究班。
说起来,萨翠华还很感激家中两位男士的体谅与支持。“我先生负责赚钱。回家时更体贴,我们忙写论文时,他兼做家务,让我们可以专心完成学业。我的感动,难以言传。”
如今研究生毕业的萨翠华,在悉尼的一家诊所——那是两年前母女俩合开的一家诊所,用整脊结合中医治疗,部分病人是自闭症、脑瘫或活跃症。
“不单是为了孩子,更是为了他们的家庭。我作为一个微度脑瘫儿的妈妈,很明白家庭所受的痛苦,既然有医生治疗我的儿子,我也希望尽力帮助有需要的人。”萨翠华坚定地说。在她的心里,还有着一个“博士梦”:“待我想好下一个研究项目,就会报读博士。”
只是,这位妈妈还是非常希望回到广州,这样可以天天和女儿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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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情:想帮助更多像哥哥一样的患者
27岁的冯芊玉比哥哥小3岁多。
而成为一名整脊师的念头,在她16岁高中毕业的时候就已经萌芽了:因为她想帮助更多像哥哥一样的患者。
年幼时的她,曾对近乎顽固的哥哥非常不解。“哥哥认为他永远是对的。在他的世界和心中,只有对或错,黑色或白色。他会一直想着自己,而不去想别人。”有时,哥哥会和家里人争论好几个小时,甚至会发生肢体冲突,紧张的家庭氛围一度让小小的冯芊玉落泪。
直到冯芊玉见证了整脊医学对哥哥的影响,她突然明白了。“很多患有脑瘫、自闭症、注意力缺陷多动症和其他症状的孩子总是很固执。”但经过治疗之后,哥哥却学会了开始考虑别人,思维也更加清晰,走路的姿势也挺直了。”
更重要的是,冯芊玉觉得哥哥变快乐了。家中的气氛也轻松了许多。
高中毕业后,冯芊玉上了哥哥就读的麦考瑞大学,顺利攻下硕士学位,成为澳大利亚注册脊椎治疗师。
来到广州中医药大学,她决定选择针灸推拿学的医学博士:“我想汇集东西方文化的治疗技术,以整体方式治疗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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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方:澳大利亚有5000中医
谈及这对母女,澳大利亚国际中医研究院杜亦旭院长告诉记者:
“
办学至今,萨翠华母女是仅有的一对母女同时上学,我挺佩服萨翠华的学习精神,她有一种不服输的和勇往直前的精神,愿意为了目标付出时间和金钱,对我们和老师非常尊重和信任。
冯芊玉是妈妈的乖女儿,中文从听不懂到听懂,付出了很多精力,她本身是接受西方教育的,本科和硕士学历都学西方医学,能在母亲的影响下热衷于中西医结合治疗疾病,这很不简单。
我想将来她们会帮助到很多悉尼当地的患者。
”
而据杜亦旭院长介绍,澳大利亚有将近5000位中医,越来越多的人在得不到西医有效治疗后都会来找中医进行治疗。
澳大利亚法律要求,在澳大利亚从事中医药行业人员必须在联邦卫生部设立的澳大利亚中医管理局注册。
在澳大利亚拥有博硕士学位的中医医生比较少,办学过程中,他们特别留意从小在澳大利亚长大、读与医学有关的大学毕业生,鼓励他们来报读广州中医药大学的研究生。这就促成了这对母女一起来读广州中医药大学,母亲读硕士、女儿读博士,她们的事迹必将影响着更多当地人士到中国学习中医。
目前项目已经培养了好几届高水平的中医药专业人才,绝大多数毕业生已经在澳大利亚诊所独当一面。或者在大学当老师。这些毕业生将来会成为澳大利亚中医的顶梁柱,为中医对外进一步发展创造良好环境。
对话:在广州读书让我们眼界大开
广州日报:在广州几年的学习生活,有没有一些难忘的回忆?
萨翠华:一起在广州学习令我觉得年轻,住在宿舍(比家简单很多)都能习惯,跟着学校里的小女孩、小伙子,一下子忘记了自己的年龄。
广州日报:学习之外,平常最喜欢去哪些地方?
萨翠华:我们在广州时喜欢逛书店,书又多又便宜,还会到处找吃的,尤其是传统点心小食,这可以让女儿多了解广州的饮食文化。她最爱吃新鲜淮山、百合及银记生菜冬菇肠粉。
广州日报:在中国学习中医和在澳大利亚学习中医,有什么不同?
萨翠华:我在澳大利亚学中医是本科,从基本学起,当地的中医不能开西药。我在广州是研究生,比较专注自己的研究方向,所以广州读书令我们眼界大开。
广州日报:你把儿女都送进了大学,自己也读到中医硕士,有什么感受?
萨翠华:我们在外国教孩子都不严格,我对他们的唯一要求是不要轻言放弃,放弃就永远不会成功。我的儿女长大了当然很高兴,我没期望他们功成名就,只要他们以所学的回馈社会,能帮助别人,就不枉老师们的一番心血。
文:广州参考·广州日报记者 杨逸男
图:由受访者提供
广州参考·广州日报编辑 王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