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破天一剑大宝环(破天一剑最牛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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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签约作者:顾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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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再要一个吗?”问她的是余之静,当年隔壁寝室的女生。

“是啊是啊,你该再要一个的。你家养得起。”坐在另一侧的李若菲也跟着问。

冷曼云不喜欢这个话题,没接,想找个别的话,把它盖过去。

但她们显然都对此感兴趣,都不说话了,齐齐注视着冷曼云,等她回答。

“我,不太想要。”冷曼云用尽量冷静的口气回答。虽然一旦涉及到这个话题,她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她不明白,中国人为什么总拿如此私密的话题摆到公共场合来讨论?

况且,这一桌子的同学全是英语文学专业的,上学时的行事作风颇为洋气,什么都按西式的来,诸如:不问女生年龄,不问别人薪资,总把“女士优先”挂在嘴边等等,可为什么在这件事上,人人都像个中国八婆?

那种,如果你没有结婚,就会追着劝你结婚、如果你结了婚没有生孩子,就会追着劝你生孩子、如果你生了一个孩子,就会追着劝你生两个孩子的——八婆。

“你自己不想要,你老公也想要吧?”余之静问。

这话一说出来,人人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冷曼云生的是女儿。

此刻,她闺女樱桃正和一群同龄人在儿童游乐区玩得嗨呢。

那里聚集着八九个孩子,都是这一大张酒桌上的同学们带来的娃——有一大半都做了哥哥或姐姐。

冷曼云看着那一双双饶有兴味的眼睛和笑眯眯的八卦脸,非常想把那句著名的话丢出来:“关你们屁事?”

她忍了一下。毕竟是十周年聚会,大家这么久没见了,还是压着点小性子吧,否则也许有人会说:“哟哟,冷大美人还是当年的倔脾气。”

不料却有人替她说了。

“None of your business!”

是班长宫俊。

这话他用英文说的,还说得嘻嘻哈哈,又替冷曼云挡了箭,又不得罪人,十分圆滑。

旁人也借坡下驴:“来来喝酒喝酒。”“班长还是老牌的护花使者!一点没变!”“班长没变,大家都没变,干了!”

众人嘻嘻哈哈,刚才略尴尬的冷场马上被遮掩过去。

“你也还是老样子,美,倔。”李若菲对冷曼云说完,爽朗地笑起来。

李若菲性情中人,身材长得高大,眼睛鼻子嘴巴也都大,整日一副汉子派头,大家都不太拿她当女人,据说上学的时候,有一次她进女厕所,拉开隔间门,蹲在那里的女生尖叫起来,以为她是个男的。

冷曼云闷头吃菜,喝茶。

“你吃面吗?我去帮你要一碗。”李若菲问她。

“这么多菜,干嘛吃面?”

“我得赶紧吃完,我老公只给我两个小时。我开过来用半小时,等餐半小时,开回家又得半小时,可不只有半小时吃饭的时间。”

“这么急干嘛?你这个本地人老早离席了,我们这些‘客’谁管?”

李若菲老公是本市土著,俩人一毕业就结了婚,第二年就抱了女儿。

“我得回家带儿子,我婆婆今天不在家。”李若菲一边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饭,一边喊服务员上两碗肉丝面。

“一碗就行了,你自己吃。”冷曼云说。

“我自己吃两碗。”李若菲说,“知道你不吃,瞧你这瘦弱的身子骨,塞两片白菜叶就能喂饱的主。”

冷曼云看看她大得夸张的胸脯,问:“在喂奶吗?”

“是啊,不然能吃这么多?能这么胖?”李若菲撇嘴。

就好像她以前不胖,吃得不多似的。

“以前也胖,吃得也多,可也没到现在这种程度。”李若菲像看进冷曼云的脑子里似的。

“孩子多大?”

“三个月。”

“孩子爸不能带吗?一定要你回家?”

“他啊?”李若菲喝了一口热茶,直翻白眼,也不知这白眼是翻给烫嘴的茶,还是翻给孩子爸。

“你知道吗?今天早上我起来,把饭做好,送大宝去学跆拳道,他还在睡着呢。我忍着没叫他。等我送孩子回来,一进屋就听见二宝在小床上哭,他还在大床上打着呼噜睡得香。气得我一把把被子拽到地上,他倒是起来了,却是去捡被子,继续睡!”

“那你……”冷曼云皱眉头。她想说的是:那你还要生,生了一个不够还生第二个,在一起十几年,你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么?

“那我还能怎样?娃还哭着呢,得先哄孩子,没空搭理他。而且我早饭还没吃,只着急伺候大宝吃了,怕他上课迟到,结果还是迟到了足足十五分钟。然后我就一手抱孩子,一手盛饭,边抱着他颠边喝粥。我这个体型,其实早该减肥了。但是现在得喂奶,没办法,我要是不喝点汤水,二宝就要遭罪了。”

“你,不离么?”冷曼云冷冷地问。

她记起大一那年,她和李若菲一起下晚自习往寝室走,路过一片花坛,恰好那几个路灯都坏了,有个人影突然从绿化带冒出来,对着两个女生就脱裤子,嘴里还念叨些不干不净的。

冷曼云吓傻了。

李若菲却不慌不忙,走过去,提起膝盖便冲着那个猥琐男的裆部顶过去,对方当即蹲缩在地上呻吟。李若菲又踹他两脚,拉着冷曼云就跑。

这件事第二天就在全校传开了,好多男生女生特意跑到她们寝室楼下一睹李大侠的风采。

谁都可以受气,但李若菲怎么会是那个受气的女人?冷曼云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

“离什么呀?他是大宝二宝的爸,哪能因为这么点儿小事离?那孩子可没爸了,多可怜的。”

李若菲三口五口解决掉一碗肉丝面,又开始吃第二碗。

一缕长发掉下来,掉到汤里,她撩起来,继续若无其事地吃面。

冷曼云拿纸巾帮她拭干那缕头发。

李若菲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美女,但也自有另一种大气的美感,符合西方审美,上学时曾被好几个留学生追求。

现在却沦落成这幅不修边幅的样子。

“我婆婆说得对,还是该把头发剪了,明天就去理发店。”

“为什么剪?”

“头发长了太麻烦,洗头慢不说,她拖起地来总是嘟嘟囔囔,嫌我头发掉得到处是。”

“不要剪,干什么听她的?地上有头发用吸尘器吸一下不就好了?”

“她不会用吸尘器。”

“若菲,你是不是太委屈自己了?”冷曼云十分严肃地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李若菲停止吃面,抬起头来,看着冷曼云。

她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又低下头,用筷子在碗里拨来拨去,却不往嘴里填。

“老公这样不懂事,干嘛还生二胎呢?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么?我真搞不懂你们都是怎么想的……”

冷曼云没说完,就被李若菲打断了:“并不是每个女人都有你这样好命,能嫁个有钱的老公。”

她话里的冷淡语气,一清二楚,让冷曼云一下住了嘴。

“况且,我老公也没那么不好。婚姻就是要相互包容的。”

“可你这么辛苦,出来聚餐,连饭都没法好好吃。”

“今天是特殊情况,我婆婆有事,去亲戚家了。我婆婆人也很好,就是喜欢说两句罢了,她平日帮我带两个孩子,还做家务,也不容易。”

李若菲吃面的样子明显矜持拘束了起来,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被怜悯,甚至是被歧视了。

“为什么一定要生二胎呢?”冷曼云又问这个问题,她理解不了,也憋不住,“老大都这么大了,你不是正好可以享受一下。”

“孩子怎么能没有兄弟姐妹呢?没个伴儿,多孤单。”

“人生来就是孤单的,多个弟弟,并不能解决宿命的孤单。”

李若菲眨眨眼,她根本就不理解,也不理睬她这种哲学意味的话语。

“你看,我有两个弟弟,有什么事儿都可以和他们商议,他们也都会来帮忙。我老公是独子。我就更得多生一个男孩。将来,姐姐和弟弟也可以相互帮衬。主要是我喜欢孩子,我喜欢一大家人围在一起。”

冷曼云无话可说。

她无法体会李若菲的感受。她在单亲家庭中长大,虽然有个姐姐,但两人来往不多,关系仅止于表面,姐姐并没有改变她宿命的孤单感。

冷曼云也算是喜欢孩子。但没有喜欢到李若菲这种程度——用全部的自我去换一个孩子。

“你也该要一个。”李若菲一脸诚恳地对她说:“老了好有人养你。两个养总比一个养要轻松些。”

“老了?”冷曼云笑出声,“老了我进敬老院。”

“吓。你以为敬老院是什么好地方?没人要的老头老太才去那里。我婆婆整天跟我说,村里的哪个不孝子把老人送进敬老院。她说她宁可死也不去那种地方。”

冷曼云被这种老套的说法弄得哭笑不得。

“我说你有孙子孙女,用不着去敬老院。等二宝大些,我也许再生一个。”

“什么?”冷曼云差点儿跳起来。

“吓着你了?”李若菲哈哈笑。她又恢复了那幅豪迈气质。

“你吃错药了?要这么多孩子做什么?”

“多是多了点儿。可是热闹嘛。那谁,不就是三个嘛,你看她也活得挺好。”李若菲指指余之静。

“她,三个?”冷曼云又吃了一吓。

“是呀,三个都带来啦。拉满一车厢。”

正说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儿带着两个三四岁的走过来。

小些的两个,是用跑的,一路跑一路闹。

大的那个,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微皱眉头,脸上有超出年龄的成熟。

小不点儿中的一个率先跑到,猛地一头扎进余之静怀里,像枚炮弹,把她的椅子撞得连连后退。

紧接着,另一个也到了,同样炮弹似的撞上来,冷曼云有了防备,探开身子,生怕“炸弹”轰到她。

“这些,”她修长的手指优雅地一划拉,在空中画个圈圈,把仨全划进去,“都是?”

李若菲想,虽然当面时说她的模样还同十八岁一样,但其实那张脸上还是有破绽了,吃惊的时候,有明显的抬头纹。生不生孩子,这张脸都是会变的。任凭你当年曾怎样风华绝代。变得慢些又怎样?不如多生些,这样才能把自己“留”下来,传下去。

“是呀。”

给出答案的是余之静。她扭过头来,笑眯眯的脸上多了一点奇特的东西。

冷曼云盯了一会儿,有些明白了:“这两个小的,是双胞胎?”

“像么?”

“很像。但是他们不太像你。”

“像爸爸。”三个孩子的妈妈回答。

孩子们一左一右地,爬到了她的膝盖上,一只小胖手拨拉一下,便把一满杯的茶碰翻,全洒到余之静的裙子上。

冷曼云和李若菲赶紧抽纸巾递过去,余之静却不慌不忙,变魔术似的,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条小方巾,往膝盖上一搭。

那对男孩,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一样圆嘟嘟的脸蛋,一样软塌塌的浓密的头发,一样只在左侧腮上长了个酒窝,衣服鞋子也是一样的,连张口吃饭的神态、咀嚼的节奏都是一样,令人觉得十分神奇。

连不喜欢孩子的冷曼云也看得入了迷。

“怎么样?你来一个不?”李若菲问她。

“好啊,之静,我能带走吗?”冷曼云笑着问。

“你挑一个吧。”余之静配合她的笑话,手里不停下喂饭。

只见她左一下右一下,任凭他们怎样扭来扭去,都能将食物准确无误地塞入他们嘴中。

老大则自己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小大人似的吃饭喝茶。

“谁说让你带走之静的了?你自己生嘛。”李若菲说。

“你当这是下挂面么?说来一个就来一个?”

“比挂面好多啦,小时候能陪你,逗你笑,非常好玩,香香软软的一团肉,搂着睡别提有多舒服;大了能给你养老……”

“我觉得一点也不好玩。”冷曼云自己也有个女儿,但她从来都认为,是女儿在玩她。

“你瞧瞧之静这俩,不好玩么?跟善财童子似的……”

话音还未落,之静那里又出状况,两个孩子不知何故闹起来,一个把之静举着的勺子“啪”地打落,饭粒扬她一身,另一个也不甘示弱,伸手往对方脸上抓去。

一时之间,刚刚还粉雕玉琢,令人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才好的双胞胎瞬间变成小恶魔,又是哭又是嚎,尖利的高音直冲房顶,一下子把全包间的视线都吸引了来。

冷曼云头大了,看着那俩张牙舞爪、大闹天宫的野猴子,很想一把抓过来,用巴掌招呼他们的小屁股。

同学们都放下筷子,暂停吹牛,围过来帮忙劝架解围。

冷曼云同情地看着余之静。

说是同情,也不全是,还带些幸灾乐祸——“叫你生这么多”的那种。

处在风暴中心的余之静,却一脸平静,稳坐泰山,像尊佛似的,用目光制止了围过来的众人。

“你们去吃。”她说,声音平静而有威严,仿佛换了个人。

众人并不退却,还是一脸热情地围过来,做出娇嗲嗲的声音来哄。

余之静再次抛出更加威严的视线制止,大家这次有些讪讪然地各归各位了。

余之静不动弹,袖着手旁观,看热闹似的,由着坐在她大腿上的那对活宝又是掐又是打又是嚎。

冷曼云不正眼瞧他们,她懒得去看这一地鸡毛的闹剧,只用眼角扫几眼。可惜那呜哩哇啦的声音往她耳朵里窜,她总不能捂住耳朵吧,那就过分了。

她看李若菲。

李若菲在喝面汤。两碗面被她捞得一根不剩,不用勺子,就端着汤碗,咕嘟咕嘟地灌。

冷曼云看着她皱眉头,她的眼睛在对李若菲说:这算什么当妈的,也不管管自己的孩子!

李若菲趁喝汤喘气的功夫,用眼神回复她:外人管这些闲事做什么?

一时间,大家也无法聊天了,人人只顾闷头吃菜,聊什么都听不见,都被这俩宝贝的声音比下去了。

冷曼云再次庆幸,自己不是余之静。

她记得,余之静当年在学校,也算得上风云人物。

一入校就进了广播台,后来还做了一年台长。模样虽然一般,却有一把性感的好声音,让人总幻想着这副声音背后该有多么颠倒众生的一张脸,许多男生都特意跑到她们寝室楼下等着目睹广播台长的芳容。

冷曼云觉得,余之静现在是从枝头掉到泥地里了,她过的,这也叫日子么?在众人面前都是如此,可想而之,在家里到了何种程度。

打一顿就好了。冷曼云模模糊糊地听见有人议论。

冷曼云手掌痒痒,已经忍不住了,非常想替余之静教育一下孩子。

倒是那个做大哥的,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不安地跺脚,并且试图制止这场纷争:“二宝,你别打三宝了……三宝,你把哥哥脸抓破了……你们都住下……”

余之静终于说话了:“闹够了没有?”

她的声音不小,但也不够大,双胞胎正聚精会神、一门心思地打,不一定听得到。

“我数到三,你们停。”她威严地说。

冷曼云笑。

这种招数,对这俩瘟神,会起作用?

余之静的声音倒是还没变。尤其说这种话的时候,用的是播音员标准的低音,还拖着长长的韵尾。

果然,都不理她,大宝——也或者是二宝——开始边嚎边流眼泪。

冷曼云开始抱着看热闹的心了。她倒想知道,等会儿还有没有人劝她生二胎?若是还有人这么厚脸皮,她就可以把余之静这一桩拿出来反驳,说她可不想生活在这种水深火热里,她没有这么强壮的心脏,会被气死,气疯。

余之静忽然趴在一个男孩的耳朵边上,说了句什么。

男孩随即愣住了,他维持着刚才的动作和表情的惯性,僵了一会儿,然后像个漏气的皮球似的,泄了气,转过去,背朝着余之静,开始抓着勺子喝海参汤。

他竟然是会自己吃饭的。那还喂!冷曼云想。

然后,同样的把戏也发生在了另一个男孩身上。

包间里乍一安静下来,大家还真有些不适应。然后气氛回复如常了,三个孩子乖乖地吃好饭,又跑去儿童游乐区那里玩,还是像来时那样,大宝跟在后面,二宝三宝蹦蹦跳跳跑在前面,一个搂着另一个的脖子,又是亲又是抱又是说悄悄话,要好之极,令冷曼云瞠目结舌,差点以为刚才发生的那场恶战是自己看花了眼。

她再看余之静,后者翘着手指,弹弹落在身上的饭粒,整整裙子的褶皱,依旧表情平静,冲她笑眯眯的。

但余之静脸上还多了一些气势、一些威严,久经沙场的大将军般的恢弘气度。

多出的这些,让她的神色与气质看起来十分不凡,即便她穿着遮盖隆起的小腹的大裙子,即便她脸上的遮瑕霜遮不住那几块斑,即便她不知出门时有多匆忙,眉峰都画得不对称,一个高一个低,即便她浑身都是市井女人的特征,此刻她还是显得气度非凡,甚至有些神性。

冷曼云看愣了神。

旁人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节目,男人吆吆喝喝地划拳吹牛,女人家长里短地聊天,李若菲终于喝完了汤,起身要走了。

冷曼云再朝游乐区看过去。

那里此刻传来大笑的声音。那是女人无论何时都会被吸引、竖起耳朵倾听的声音。

他们在笑,那对双胞胎,一边滑滑梯,一边追着对方跑,软软的头发在空中一下下跳动,短而圆的小腿从短裤下伸出来,正快速地挪动。一个把另一个扑倒了,他们同时倒在泡沫垫上,搂抱着打起滚来,一边滚一边大笑,像两只在泥地里翻腾的小猪崽子。

别的孩子也都齐刷刷地笑起来,又是笑又是尖叫。

笑声直冲房顶,并水波似的向四下里扩散开来,弄得每个人的心里都痒痒的,朝这里看着。

女人们的脸上全都露出了微笑——那种被搔到了痒处的、生理上十分舒适的笑意。

“你刚才,是用了什么魔法?”冷曼云禁不住问余之静。

“魔法?”余之静搁下筷子,细长的丹凤眼瞪得圆圆的。

“就是,你怎么让他们静下来的?”

“那个呀?”余之静笑起来,笑得有点不屑。她不回答问题,反问她:“你的孩子不是自己带的么?”

“我家闺女乖……不是我带,生下来之后的前两年,我恰好出国进修,是奶奶带。”

“怪不得……”余之静又拖了长音,用那双长长的眼看她,看得冷曼云有些生气。

“简单呀,我就说‘再不停,晚上不能看动画片了’。他俩最怕这个。”余之静答。

“就这么简单?”冷曼云失望地。

“就这么简单。”余之静摊摊手。

“我家的若是闹起来,只能让她爸爸揍两巴掌。”

“用揍的,孩子不会真怕。”

“怎么会?她很怕。”

“不是真怕。你若是控制不住情绪,只能暴露自己的软弱。小孩子都是鬼精灵。”余之静认真地说,像在讲课。

“她不怕我,不像你家二宝三宝。”

“他们也不怕我,只怕看不了动画。”余之静哈哈大笑。

冷曼云不说话了,若有所思。

“怎样?生一个么?”李若菲提起包包要走了,还是不放弃游说。

冷曼云不答。

李若菲觉得有戏,放下包,反倒又坐下来。

“你不走了?”冷曼云问她。

“他没找我,我要不赖会儿再走。我老公最受不了儿子哭闹,只要他一哭,必定打电话催我回去。他不打来看来是没事。”

冷曼云想说“你这老公有什么卵用”,说出来的却是:“这样的生活有意思么?”

“有时候没意思,有时候有意思。你看余之静那对娃娃,我要能一下生两个就好了,多省事,孩子也有玩伴。”

“两个倒还好,三个就太多了。”

李若菲马上捕捉到了冷曼云松动的口风,即刻补刀:“那你再生嘛。”

冷曼云想,女人们究竟是什么心理?为什么一定要别人同自己一样?这样她们会觉得自己的痛苦被分摊掉了么?

“你干嘛要生三个?”冷曼云问余之静。

“我只想生俩。怀孕的时候我肚子特别大,家里人都觉得是我吃得太多的缘故,到第五个月孕检,才发现是双胞胎,当时我听到医生这么说,心里‘咯噔’一下,想:一加二等于三啊。我的天,那我家,就是四个男人,我自己照顾这四个男人,太可怕了……”余之静眼圈有一点红,嘴角也一撇一撇的,要哭的样子。

“然后呢?”

冷曼云和李若菲都望着她等下文。

“哪有什么然后,再怕也要生出来啊。我抑郁了好几个月,后来想通了,该吃吃该睡睡,把自己当母猪。”

“母猪”这个词让冷曼云骇然。

“我把自己的肚子吃得像跟座山似的。生出来,这两个都是五点九斤重。”

“顺产么?”

“剖的。这么长的疤。”

余之静用两只手夸张地比划一下。

“那你不能走泳装秀啦。”李若菲讲笑话。

大二那年,她们两个寝室联合起来,在班里的联欢晚会上走秀,还是三点式的泳装秀,把全校都惊动了,楼道的窗户上都人挤人地贴满了脸。

“还走秀呢。”余之静又恢复了那副指挥若定的神态:“我的妊娠纹都长到膝盖了,你们要不要看?有没有密恐?”

她俩摇头。

余之静把长裙子掀上去一点儿,掀到膝盖上,把腿向外翻翻,果然,那里像是爬满了一大片白虫子,乍看之下,简直让人怀疑它们是在密密麻麻地蠕动似的。

“哎——”冷曼云忍不住低低地叫了一声,她怕是从此以后,就患上密恐了。

“怎样?吃不下饭了吧?”余之静说,“腿上还好些,肚子上,更惨。”

“肚子我们不看了。”李若菲又讲笑话,但没人笑。

“为什么这么严重?”冷曼云问,她有点难过,因为也想起自己肚皮上的妊娠纹。虽然没有这么多这么密,但也足够让她此后只敢穿老太太式的泳装了。

“其实不穿泳装也没什么嘛。”李若菲又说,“穿长裙子也蛮有味道。”

“是没什么,只是,没那么多选择了而已。”余之静说。

冷曼云承认“选择”这个词很对。她记起来大学里,夏季的时候,大家只穿小背心甚至文胸在寝室里走来走去,那时各个都是蜂腰薄背,胖些的也有马甲线,穿一条二十元的热裤、一双十元的凉拖上街,照样拉一街的回头率。现在她从头到脚的装束加起来有五万块。没了青春,只好拿身外之物来补齐。

余之静的裙子,大概是某个国外的大牌。

李若菲的这只包,应该价格也不低。

女人们都把最值钱的东西拾掇上了,暗地里比较。

年轻的时候,她们比男朋友的帅和富,年长些,她们比老公的富,比孩子的多寡。

再过十年,再过二十年,要比的东西她也猜得到。

她们似乎总要比来比去,才能得到些生存的意义。

“你怎么会这么严重的?都快到小腿了。”是李若菲旁边的女人,她指指她的膝盖。冷曼云和她不熟,看脸时仅仅觉得有些印象而已,甚至连她叫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这个女人挺着大肚子,看上去有五六个月了。

又是个怀孕的。看来她们今晚是怎么都绕不开“生”这个话题了。

“怀的是双胞胎,肚子太大,当时胖得快有两百斤,生了之后,带他们太辛苦,猛地瘦下去五十斤,皮肤的弹力纤维都给拉断了,结果就是这样。你们没见过我当初的肚皮,都给撑得透明了,有时候我晚上做噩梦,梦见肚子跟皮球似的,‘嘭’地炸开了,溅得到处都是血和肠子。”

余之静边说边吃得津津有味,碗里夹的是两块爆炒腰花,她若无其事地细细咀嚼,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大家比较了一会儿各自的妊娠纹,接着就聊那个怀孕的女同学。

男生和女生分成了两个半球。

女生这边,堪称是“二胎之夜”了,几乎每一句话都围绕着这个展开。

冷曼云发现坐在这里的十个女人,有四个已经生了二胎,有两个怀着二胎,剩下的三个在计划。

只有她自己不同。

当然,她们班不止这些女生,还有没到场的八位,那八位里,未婚或是已婚未育的也有。

但在围绕着桌子的这群女人里面,自己却是那个十分之一。

李若菲的老公还是打来了,要她快点回去,儿子饿了,在一个劲儿哭闹呢。

冷曼云陪她走到餐厅外面的停车场,拥抱一下,看她的车走远。

夜风很凉,她交叉双臂抱起裸露的肩膀给自己取暖。

她忽然想给她老公顾同恺发个微信,问他对二胎什么看法?

当然她是绝不会生的,只是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她打出一行字,刚要发出去,微信提示音便响了两声。

“老婆,你吃完饭了么?”

“老婆,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一阵凉风,冷曼云打了个喷嚏,浑身一激灵。她有点不好的预感。

“什么事?”

“那个,咱妈说想让你再生一个。”

冷曼云心里咯噔一下。

“什么?”

“还能生什么呀?生宝宝,生儿子呗。”这句后面是一个害羞的表情和一个亲嘴的表情。

这还真是“二胎之夜”呢。她翘起嘴角,给自己一个冷笑。

“我们以前不是讨论过这个问题吗?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有女儿一个就够了吗?”她气冲冲地打出这行字,连标点都没加一个。

“宝宝你先别急哈,等你回家我们再讨论这个话题。你玩得好么?”

“那你干什么现在发微信给我说这个?”

“我想看看你会同意不?”

“不会!休想!”

“好好,先别气宝宝,去和同学玩儿吧。是我错了。”

冷曼云牙尖嘴利,但其实心很软,顾同恺一服输,她气就消去大半,打出来的句子和气了些:“妈怎么说的?”

“其实不止咱妈,我爸妈,还有你爸妈,都商量着,该要个二宝。”

冷曼云又冷笑。敢情,这是趁我不在家,合计起来谋算我呢。

“是要二宝,还是要儿子,说清楚。”

“其实我一点都不重男轻女,你知道的,但是老人家嘛,总希望凑个‘好’字,你说是吧?四位老人都商量好了,你只管生,他们管带。你爸妈管一二三,我爸妈管二四六,我管七。”

“嗬,那还有我什么事吗?”

“这不是要借老婆大人的肚子一用嘛。没有你,我们都使不上劲呀。”

“你们是把我当传宗接代的母猪了吧?”

“你看你看,你又把‘歧视女性’的大帽子往我头上扣了。这也是人之常情嘛,你看现在,自从政策一下来,哪有一家没生二宝的?”

冷曼云想反驳,但突然想起自己是那十分之一,瞬间觉得泄气。

“你说破天,我也不会上你的当。”冷曼云知道,他们只要哄着她怀上了,后面就由不得她了。一个孩子不是一件衣服,喜欢的时候穿穿,不喜欢的时候丢掉。一秒钟做了妈,一辈子都是妈。

“行行,老婆,都听你的。”顾同恺很知进退,第一局交锋,见势头不好,他决定先韬光养晦。全家六对一——大宝也已经被他说服了,一定要妈妈给生个弟弟——老婆可以慢慢拿下,他太了解她了,她就是好在嘴上争个输赢,心里并不像看起来那么有坚持。

女人嘛,骨子里大都是顺从的。退一万步讲,她这次如果真的坚定不移了,他还有最后一招——关了灯,偷偷把小雨衣脱了。

2

冷曼云生了一胎后才过半年,又怀过一次,她流了。

这事儿老人们都不知道,顾同恺也没拦着。

那时他还在创业期,连一个都不一定养得起,何况再添个?

冷曼云也恰好在争取出国进修的名额。总之那个时机怎么都不对。

流产也流得不好,吃的米非司酮,还有那个什么什么的,后来却一直流血流了半月。去医院检查,医生说药流不干净,还得做刮宫。

冷曼云怕疼,一听“刮宫”这个词,浑身一紧,就觉得和“关公刮骨”那个疼有一拼了,当场就眼泪汪汪。

“那,打麻药吗?”她哽咽着问。

大夫瞥她一眼,口气不屑地说:“小手术,不用打。十分钟就完。”

顾同恺到现在都还记得冷曼云紧攥着他胳膊的那只手,把他肉都捏疼了,手心里全是黏糊糊的冷汗。

但还是得刮。

那之后,过了一月,冷曼云就去戴了避孕环。

她本来是死也不愿戴那个东西。想想,一只铁圈儿?放在自己身体里,谁不膈应?

戴上了,还取出来么?

要不取了,那就戴着它进火葬场?

要是一戴,再一取,那就是两回罪。

冷曼云最痛恨去妇科门诊。岔开两条腿坐在那里,医生拿着铁器盯着你两腿之间,先是在外面翻来翻去,然后再把指头伸进去,或者把工具伸进去。

医生也不都是女的,男的也有,但医生是男是女都不是事儿。反正你只要往检查用的椅子上那么一躺,两条腿往两边那么一搁,你就不是个人了,只是个畜生,你那个器官,也和畜生的器官没什么不同。

畜生有什么好羞耻的,有什么好难堪的?

冷曼云只要一想到怀孕,记忆里的痛苦马上就被唤起了。这痛苦混杂着生理上的疼与心理上的疼。

她厌恶这些疼把自己变成只会嚎叫的牲畜。

两害相权,冷曼云还是选择了戴环。

其实她之前也在网上查了,除了女人戴避孕环,男人那儿也有办法——结扎。

当然,那一次的怀孕是意外。

她才刚生了半年,俩人都觉得,肯定不会这么快吧?所以才没有用小雨衣。

但冷曼云怕了。怕极了。怕得连夜里顾同恺稍微蹭到她身上来,都会唤起那种痛感,带着极度羞耻的极度痛感。

男人若是结扎,也可以是暂时的,万一——只是万一——他们以后还想要孩子的话,还能解了。

而且,据说,男人结扎和女人戴环相比起来,不论痛苦程度还是避孕效果,都是更加经济有效的方式。

据说,在欧美国家男性结扎是很普遍的。

但是,顾同恺是中国男人。他不会同意的。冷曼云心里明白。

别看老公平日里嘻嘻哈哈,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把她捧在手心里,又是疼又是哄的,但一旦涉及到这一类事情,他是绝不会同意的。

虽说如此,冷曼云还是试探地问了一下,瞅他刚才和女儿玩得开心,心情大好的时候。

“啥?你让你老公做太监?”他马上换了一张脸,她平日几乎从未见过的一张脸。这张脸的严肃、冷酷和不容商榷,是她非常陌生的。

男人的尊严,在老公这里是底线。

结扎和阉割是同义词。顾同恺认为。

冷曼云想把自己阉了?

冷曼云马上掐灭了这个刚刚露头的念想,去医院上了避孕环。

有刮宫的痛苦在先,戴环的疼还是能容忍的。

或者说,有生孩子的疼在先,世间一切的疼,从此也都不叫疼了。

她戴环的时候女儿才半岁多,生育之痛在她的记忆里还十分新鲜旺盛。

冷曼云选了最贵的一只节育环,不锈钢材质的,一百八。另外还有硅胶的、塑料的,形状有圆的,有t形的,还有花的……各式各样。

她松了一口气,以为总算可以放下心来,顾同恺贴上来亲热的时候,她也不必总心心念念着那百分之二到百分之二十的中奖率了。

当然节育环也有中奖率。但总该更可靠些。

谁知,冷曼云的身体对那东西反应强烈,不断地腹痛、流血,月经一来,量大得就跟血崩似的。

两人吓坏了,回医院查,医生说是节育环过敏,需要吃吃药,再适应一段时间看看。

顾同恺不同意,当场要求把刚放进老婆身体里半月不到的那个铁圈圈取出来。

冷曼云也怕了。

网上说,对这东西反应严重的,甚至会影响到生育能力。

虽说她不准备再生了,可能不能生,和想不想生,这又是两码事。

她绝不能放弃这个选择权。

此后五年,倒是没有再出现意外状况。五年的时间不长不短,足以让冷曼云当初牢刻在身体中的痛感慢慢冷却淡化,也足以让“坚决不生”的决心失掉足够的支撑力。

若是此时备孕,明年生下来,大宝恰好上一年级,就算两边老人不帮忙带,她也不会太手忙脚乱,而且,小区楼下就有一家十分靠谱的家政公司,对门就是用的她家月嫂,贵是贵了些,但非常专业……

冷曼云意识到自己一边往包间走,心里一边想的是这些的时候,吓了一大跳,马上用力掐灭了这段思路的火苗。

她的手不由得伸到小腹那里。

三十出头的女人的肚子,自然不像十八岁女生的那般平坦紧实,但也还好。即便不用它,它自己又能有多久的保鲜期呢?

冷曼云叹了口气,侧转头,装作漫不经心地,斜着眼从大厅的镜子里看了看里面映出的侧影。

生么?

要生的话,到底是为什么而生呢?

她不能满足于那些老生长谈的答案,而是想追问自己的内心,希望得到一个更确切的,更本质的,更能说服她的回答。

不论是顾同恺说出一个“生”字,还是她爸妈公婆说出一个“生”字,都只是上下嘴唇一碰罢了。

可她是妈妈。

即便她并不是能打满分的妈妈,但那个从自己身上流下来的骨血,是如何让她牵肠挂肚、操心操肺,只有她自己知道。

让她怕的,不只是“疼”,还有“爱”。“爱”把她的命分了出去,分到那个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小人儿身上,从此主宰着她的命。

如今,还要再分一份命出去么?

冷曼云背朝着包间门,看着余之静的那对双胞胎又朝这边跑来。

他们手舞足蹈,一个跑,一个追,像两只滚动的小肉球。

冷不丁的,一只肉球撞到冷曼云的腿上,撞得一趔趄,接着两只胖滚滚的胳膊反应很快地搂住了她裸露的小腿。

小家伙仰起头看冷曼云的脸。

冷曼云与他对视。

他有一双大而圆的眼睛,黑眼球的部分很多,视线晶莹剔透,同时又深邃无底,一下把冷曼云融化了。

她蹲下去,抱起他,牵着追过来的另一个,走到桌旁。

冷曼云想起女儿还是小婴儿的那段时光。

也是这样软嫩,这样胖鼓,满身的奶腥味儿,让人一闻见就要贪婪地深吸一大口气。

那个在地上蹒跚学步的小人儿,摇摇晃晃,一听到家门响,便张开了小胳膊等着,让她抱抱。

那个依赖着她才能活命的小人儿,谁都不要,只跟妈妈,只要妈妈抱。

可惜,女儿半岁的时候,她就出国了,一去就是一年……

当时她安慰自己,没事的,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不够么?她自己小时候,也是跟着外婆长大,爸妈工作忙,把她丢在乡下,半年才回来一次。

但现在,她不这样想了。

她发现,她和女儿之间有某些东西,已经永远地失去了,不论她付出多少时间,多少金钱来补偿,那些失去的部分,已经一去不返。

如果,再来一次,她绝不会离开她。给她一座金山,也不能引诱她离开自己的孩子。一天也不,一夜也不。她会一直陪着她,直到她不再需要妈妈为止。

冷曼云把双胞胎交给余之静。

余之静一只手搂过去一个,她脸上的笑容,就像是个女王。

“快吃点,都凉了。”余之静说:“刚才你不在,新上的菜我都帮你布了一点儿,这个梅菜扣肉尝尝,做得很不错,肥而不腻。”

冷曼云心不在焉地把一片红白相间的大肉夹入口中。

味道不错,有股清淡的腐乳味道,又有梅菜的香气,瘦的部分有嚼劲,肥的部分……

她的味蕾一接触到肥的部分,猛然间从胃里翻起一股波涛,喉咙直把食物向外推。

冷曼云猛地捂住了嘴。

同时,在她心里,一个念头也猛地涌上来:上次月经是几号?三号?今天已经是二十九号了。她竟然丝毫都没有起疑心。

怎么办怎么办?

都是顾同恺的那张乌鸦嘴,他一说,她就怀上了!

上次他们在一起,是什么时候?他有没有采取措施?是不是那次,他说家里没有了,他手忙脚乱地从柜子最底下好不容易翻出一只来,包装上沾满了尘土,不知是哪年哪月的,她让他看保质期,他正箭在弦上,猴急地说没事,就用了……

冷曼云一边在脑子里心思翻滚,一边往洗手间跑。

女同学们在身后担忧地喊她,她腾不出嘴来答。

胃里搅动得那股劲儿,让冷曼云觉得,她肯定能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可是对着便池一番干呕,却只是流出一些唾液。

冷曼云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墙,想缓口气儿,一抬头便看见余之静在旁边站着,即刻递过来一杯水和一沓纸巾。

冷曼云感激地说谢谢,但只是摆出了口型,发不出声音。

上一次怀孕时,身体牢记的早孕反应一下子清晰起来。

她的理智还在慌乱地劝说:不一定是不一定是,大概只是那口肥肉太油腻罢了。

“有了?”

余之静看她擦嘴漱口,口气全是惊喜。

“有了还瞒着我们呢,真不应该。”余之静笑眯眯,一脸的八卦相。

“不是”,余之静辩解:“不一定是……”

“我看就是。我都生了三个了,不会看岔。”

“肯定不是。”余之静嘴硬。

“来来来,去席上带个酒,让大家都沾沾喜气——还是不喝酒了,喝杯绿茶就行。”

“真不是,你别闹。”冷曼云狡辩着,心里在规划:工作怎么办?刚刚提了副总监,怎么和上司说?让婆婆来家里帮忙带二宝?

算了,和婆婆处不来,还是叫自己亲妈。可是妈妈一来,爸爸也得来,她那个爸爸,根本是个不能自理的婴儿,离开老婆是活不了的。要么,谁也不用,直接请个保姆,可是能放心把孩子交给一个外人?怕是全家人都不会同意……(作品名:《你不再要一个吗》,作者:顾三行。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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